扬州自古就是被诗词浸泡的城市。“二十四桥明月夜,玉人何处教吹箫”、“春风十里扬州路,卷上珠帘总不如”、“故人西辞黄鹤楼,烟花三月下扬州”、“天下三分明月夜,二分无赖是扬州”……哎哎,“十年一觉扬州梦”,数也数不清的。而如今的扬州,且不说高楼拔起、不断摊大饼般膨胀的北上广,就是比及合肥,也只能算作小城了。然而小城有小城的妙处,没有“大建设”的尘土,没有森森然的压抑,没有焦躁,有的只是粉墙黛瓦上一片广阔的天空和一份慢悠悠、清淡淡……就去扬州消磨几日吧,趁着春节有假。扬州2005年去过的,而且还是“烟花三月”的好季节,不过那时女儿尚小,如今已没什么印象了。重游扬州,在诗赋和历史中穿越,不也是一种很好的享受么。既重游,有重复也有新径。重复的是瘦西湖、个园等,新径则主要是运河。公元前486年,吴王夫差为北上争霸中原开凿邗沟,这就是京杭大运河的肇始。现如今,扬州成为京杭运河的发端地及唯一与京杭大运河共生共长的城市,是中国独一无二的运河城。
我们住的宾馆紧挨运河,推窗一览无余。到扬州的第一天下午,我就带着女儿沿运河一路走来。两岸古朴的房子错落有致,脚下的路径掩映在绿树与亭榭之间;解放桥、便益门桥,桥桥横跨;东关古渡、东门遗址,乍现眼前。到掌灯的时候,我们恰来到便益门码头,于是乘画舫夜游运河,两岸灯火通明,流光溢彩,亦幻亦真。扬州人“早上皮包水,晚上水包皮”,外地人去扬州到茶社领略小笼点心是必不可少的。这次重复的是富春茶社,新径的则是冶春茶社。朱自清先生在《扬州的夏日》中写道“北门外一带,叫做下街,茶馆最多,往往一面临河,船行过时,茶客和乘客可以随便招呼说话,船上人若高兴时,也可以向茶馆中要壶茶或一两种小点心,在河中唱着、吃着、谈着,回来时再将茶壶和所谓小笼连价款一并交给茶馆中人”,指的就是这冶春茶社。我们在冶春茶社品了蟹黄大汤包、鱼翅蒸饺和大煮干丝。女儿直呼这里大汤包的白汤汁儿更鲜。个园虽是重复,但此次游得更细致了。以前只能算作走马观花,这次仿佛时间是偷来的,大可以不紧不慢地消费。以前看了石山还是石山,这次晓得分出个春夏秋冬,而且知道春用石笋、夏用湖石、秋用黄石、冬用宣石了。何园也一样,除了知道其大、其中西合璧外,细品了“天下第一廊”、“天下第一山”、“天下第一窗”和“天下第一亭”的四个“天下第一”。
瘦西湖的五亭桥差不多给我们翻个遍。不仅远观近赏,还租条游船把十五个桥洞一一数尽。惜呼不是朗月的夜晚,否则我们也能看到“每到满月之夜,五亭桥下十五个桥洞中每个洞都含着一个月亮”的。也许正因为在五亭桥这里盘桓久了,及到了廿四桥倒没劲了,拍照留影后便从西门出,朱自清先生推荐北门一带蜀冈之上的平山堂就没有去了,更没法领略“登堂可见江南诸山淡淡的轮廓”和“山色有无中”的仙境了(见朱自清《扬州的夏日》)。不过旅行总是有遗憾的,我对女儿说,瘦西湖留一半遗憾给你,将来由你自己来完成。在扬州消磨的时候,还喜欢上了钻那里的小巷。扬州的古董真不少!你随便钻进个小巷,就可能碰到“四岸公所”、“许氏盐商住宅”这样挂牌的和更多不挂牌的古老宅院。在一个老宅子前遇着一位老人,他看我在老宅前一个劲儿地拍照,就凑上来说,扬州城里的古董多着呢,可惜文化大革命破坏了不少,就是这些剩下的,里面究竟有些什么名堂,还有好多现代人没有研究清楚呢。我喜欢扬州,喜欢春节这样的过法。